走向“绝壁哨所”
■马晶
插图：唐建平
“明年，通往哨所的公路就能修好了。你们再来的话，就不用爬山了。”
窗外北风劲吹，树叶漫天飞舞，随风散落。这通突然响起的电话，仿佛让我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4月。
4月的成都，阳光明媚，花开正艳；4月的西藏山南，春风吹过念青唐古拉山，雅砻河正慢慢苏醒……
“前几天山上下大雪，通往哨所的那条路被泥石流冲毁了。”晚上10点多，当我们匆忙赶到西藏军区山南军分区某边防团的时候，团长一脸焦虑。
“那怎么办？我们还能上去吗？”大家来不及放下行李，焦急地询问道。
“上面有个战士，这几天总觉得心脏不太舒服。我们明天可以在雪地里开辟出一条新路，最好能上去看看。”
“没问题。有你们开路，我们一定能上去。”
拉则拉哨所，是我跟随陆军第954医院在西藏山南军分区巡诊的最后一站。这里三面环山，陡峭险峻，小小的哨楼镶嵌在海拔4000多米的绝壁之上。因此，又被称为“绝壁哨所”。
哨所与连队的直线距离不足800米，然而想要登上哨所，却要在一条3公里长的羊肠小道上跋涉数小时。说是小道，其实也是官兵多年来一步一步在密林里踩出来的。这条小道一边是峭壁，一边是悬崖幽谷，最窄的地方仅容得下一只脚通过，其中还有一段路是接近80度的陡坡，连牦牛都很难上去，因此被官兵称为“牦牛坡”。
然而，就连这条羊肠小道前几天也被泥石流给冲毁了。
第二天一早，我们就出发了。邱班长带着几位熟悉路况的战士，陪伴我们一起向哨所攀登，既做向导，也当开路先锋。厚厚的积雪正在融化，山路变得异常泥泞、湿滑，这也让我们的“上哨”之路难度陡增。
茫茫雪野，几名战士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方带路。我和几名医生手脚并用，顺着他们的脚印，一步一步地艰难行进。一路上，不少地方积雪及膝，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坑。
突然，走在我前面的康波医生不慎左脚踏进雪坑，一个趔趄……好在他及时用登山杖撑住了。康波医生被冻得发红的脸，瞬间变得惨白，我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高原的天气，总是善变。出发时还是艳阳高照，不到半山腰却飘起了雪花……
“大概还有多远？”迎着风雪，我打了个寒颤，忍不住询问道。
“快了，马上就到了。”这个善意的谎言，给了我前行的勇气。为了“近在眼前”的哨所，我咬牙坚持，一步接着一步地向上攀爬。
雪越下越急，慢慢模糊了我的视线，但我们并不敢停下前行的脚步。零下5摄氏度的天气里，我的衣服还是被汗水浸湿了一次又一次……
22472步，4个多小时的跋涉，我们一行人终于站上了“绝壁哨所”。看到我们来了，等待许久的官兵大老远就迎了上来。
和我们一起来的，还有大家一路护送上来的心电图机、彩超机等医疗器械，医生们给哨所的每一名官兵都认真做了检查。好在，团长提到的那名战士并无大碍，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。医生们给他开了些药，叮嘱他按时吃药，最近好好休息。
趁着医生们诊治的时间，我认真地参观了这座“绝壁哨所”。哨所不大，用不了10分钟就能走个遍。不过，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格外整洁，每个角落都干干净净，每件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。即使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中，他们依然同山下的连队一样一丝不苟。
瞭望台上，正在执勤的是“00”后战士唐坤，他虽然一脸稚气，但目光坚毅。
下哨后，我问他，在“绝壁哨所”当兵是什么感觉？
他说，这里一年只有两季，雨季和雪季。刚开始感觉有点失落，更主要的是寂寞。待得时间长了，看着五星红旗在哨所前迎风飘扬，自豪感、责任感油然而生。“现在，我只想当一名合格的边防军人，成为‘绝壁哨所’上的一个‘界碑’。”唐坤的声音很轻，却深深地震撼了我。
哨长喻兴金说，在哨所有这么一句话——这里没有骡马汽车，没有平坦大道，有的只是担起了坚守决心的臂膀。平凡而质朴的话语，却有直抵人心的力量。
用鲜血与生命，捍卫祖国的每一寸领土。这句话我经常读到，但这一次当我置身于这座孤零零的哨楼里，在这些可爱的战士面前，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理解。对于边防官兵来说，这绝不是一句口号，而是一种信念、一种担当、一种精神、一种信仰。
巡诊结束了，哨长喻兴金和战友们一起端出了亲手做的饭菜。回锅肉、西红柿炒鸡蛋、醋熘土豆丝……我们知道，这些食材都是战士们一趟一趟从山下背上来的，颇为不易。“留给战士们吃吧，我们下山再吃就行。”没有人舍得动筷子。
哨长笑着说：“大家吃吧！我们哨所环境虽然苦了点，但是这些年的保障越来越好了，大家都能吃得好！”
“是啊，我们一路走下来，也发现官兵的高原病少了很多，保障条件确实改善了不少。”黄亮节医生也颇有感触。“但是现在大家的训练量大了，有战友腰疼、关节疼，咱们还是要多注意啊。”
从哨所下山时，又遇大雪纷飞。不过，大家的心情明显欢快了不少。连长解波介绍道：“春天，这里的山崖上开满了杜鹃花，欢迎你们再来。”
顺着他的手，我向山崖望去，哨所旁仍是悬崖百丈冰。不过，我已经开始期待，明年春天这里漫山遍野的杜鹃花。
记者心语： 心之所向，坚定前行。
